卯时三刻,上官府,教习厅
不算很阔大的场院,年约四岁的上官翼,在飞舞的雪花里,显得更加渺小。
他仰头恸哭着,让新年的雪地里、场院的每个角落,都在随声附和他的悲伤和绝望。
相比这下,他稚嫩的童音,以及这童音里伴着鼻血流进口中而发出咳呛声,所带着的伶弱无助,让临近春节时期的喜庆,都让人觉得无比残忍。
教习厅内,没有官宦人家的玩器,只有靠墙的架子上几叠书籍,以及各种未入鞘的刀和剑,日光的闪射里,刀剑的锋口泛着冷静的白光,映衬着立在旁边的上官倾之,长久冷酷的面容。
两行滚烫的热泪,从他长年不曾浸润的双眼中,滑出,迅速没入了华丽外衣上的精工刺绣里。
上官倾之的严苛,让家中所有的人们,都看似冷漠,唯有跪在场院角落里的覃姐,一个瘦削但不孱弱、中等身量的婢女,应该是年龄的缘故,让她此刻因情绪剧烈而眉间深刻着川字纹,涨红的面皮同样缩出日常见不到的皱褶。她一手抓着染了鼻血的巾帕撑在腿上、一手用力捂着因痛哭而变形的脸,内心彻底破碎到疼痛,任凭眼泪奔涌而不能发出任何声响。
剧烈的她,默默发着誓。
上官府和大多数武侯府的规制差不多,只是待客和起居的正厅,比别家的小了一半而显得局促,西侧的教习厅和孩子们习武的场院,比帝京城里任何一家的,都大很多。
因为,发生在十年前的东街惨案之后,上官倾之决定,直面历历在目的痛苦和羞辱,他让他自己和他的儿子们学会吞下,做为皇帝最好使的爪牙的代价。
那时的上官府,几乎再没有空余的卧房,全都住的满满当当,女人和孩子们每日的嘻嘻玩笑,便是缓解上官倾之一身疲乏和伤痛最好的丸药。
大夫人姚玉,是个豪爽的北方女子,面对自己夫君穿上武将服之后略显低矮的身材,她总是一派英豪气地调笑,“看看我家男人这身官服,真的是不穿上,还能更好看些的!”引得家下众人,都掩口默笑。那时候的上官倾之,不管在外如何冷面血腥,进了家门必是高声冲着姚玉喊上一句,娘子,过来伺候你家男人!
他二人,是皇帝指婚,之前并不相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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